端午节,人类学家的巫蛊传说

端午节,人类学家的巫蛊传说

hyde88 2025-05-31 装修禁忌 3 次浏览 0个评论

编者按:端午节,一年之中最毒的一天。蝎子醒来,虫蛇出没,古人称其为“毒月恶日”。

人们认为农历五月五日正午,是太阳一年里在天空最当中的时候,这是阴阳交接的关键时刻,黑道白道都可以从中找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。

蝎子、蜈蚣、蛇、壁虎、蟾蜍,被合称为“五毒”,在这一天,巫术最盛,蛊最活。苗族妇女会上山捉虫,封坛养蛊;医者也上山采草药,深信今日所得,最具灵力。苗族、傣族、汉地沿江地区的蛊术传统,多集中于端午一天,时间与气候成为“育蛊”的最佳条件。

在三十余年研究中,人类学者邓启耀入村访巫,亲身记录巫蛊的过程。事实上,巫蛊是信仰者的秘密武器,属于隐私、“秘密社会”,很少外露,尤其不能让外族人识破。因此,研究巫蛊难度很大。在这本书中,邓启耀试图还原蛊术在中国民间文化中的知识体系。

《蛊的制作》(节选)

作者|邓启耀

端午节,人类学家的巫蛊传说

端午节,人类学家的巫蛊传说
邓启耀 著
北京贝贝特·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25-4

“蛊”既多为人工畜养的害人之物,那养蛊或造蛊的情形(即“人工畜养”),自然为人们所关注。

殷墟甲骨文和纳西族东巴图画—象形文字,已对蛊的制作,作了象形的“图示”,即坛中有毒虫(复数)。蛊病不仅危及一般人,也会危及王酋,所以成为政治和宗教关注的内容,至周代已有专职人员“掌除毒蛊”。

至于“造蛊之法”,各代典籍均有揭露,做法大致相似。如明人刘文泰等《本草品汇精要》卷三十述陶弘景、陈藏器诸家之说云:“古人愚质,造蛊图富,皆取百虫瓮中盛,经年间开之,必有一虫尽食诸虫,即此名为蛊,能隐形,似鬼神,与人作祸。”

宋人洪迈《夷坚志》有专文详述蛊的制作、施术仪式、中蛊症状及有关辩识禳解及惩治的实例:

福建诸州大抵皆有蛊毒,而福之古田、长溪为最。其种有四:一曰蛇蛊,二曰金蚕蛊,三曰蜈蚣蛊,四曰蛤蟆蛊,皆能变化,隐见不常。皆有雌雄,其交合皆有定日,近者数月,远者二年。至期,主家备礼迎降,设盆水于前,雌雄遂出于水中,交则毒浮其上,乃以针眼刺取,必于是日毒一人,盖阴阳化生之气,纳诸人腹,而托以孕育,越宿则不能生。故当日客至,不暇恤亲戚宗党,必施之,凡饮食药饵皆可入,特不置热羹中,过热则消烂。或无外人至,则推本家一人承之。药初入腹,若无所觉。积久则蛊生,藉人气血以活。益久则滋长,乃食五脏,晓夕病楚不可忍,惟啜百沸汤,可暂息须臾。甚则叫呼宛转,爬刮床席。临绝之日,眼耳鼻口涌出虫数百,形状如一。渍于水暴干,久而得水复活。人魂为虫,祟所拘,不能托化,翻受驱役于家。如虎食伥鬼然。死者之尸虽火化,而心肺独存,殆若蜂窠。

西南许多民族普遍认为蛊能幻形,如财物会变成蛇,蛇会变成绑腿带等等。南方和东南汉族制作金蚕蛊,选择蛇、蜈蚣等十二种有毒动物,埋在十字路口,四十九天后取出来,贮存在香炉内,即会变成金蚕蛊。

而疳蛊的制作,则是用端午节捉的蜈蚣、小蛇、蚰蜒、蚂蚁、蝉、蜂、蚯蚓等,外加头发,晒干研末,供在瘟神前一段时间,即成蛊药;广西靖西县壮族和苗族称放蛊为下药,用大毛虫粉末及其他毒药配制(也有用草乌等有毒植物配制的)。

端午节,人类学家的巫蛊传说
蛊坛。湖南张家界土司城九重吊脚楼展品,2017,笔者摄

这类记载,在反映边疆少数民族的古文献或方志中更为常见。清人王筠《说文句读》云:

苗人行蛊者,聚诸毒虫于一器中,互相噉食,所余一虫即蛊矣。

《乾州厅志》所述更详:

苗妇能巫蛊杀人,名曰放草鬼。遇有仇怨嫌隙者放之,放于外则虫蛇食五体,放于内则食五脏。被放之人,或痛楚难堪,或形神肃索,或风鸣烂皮肤,或气胀于胸膛,皆致人于死之术也。将死前一月,必见放蛊人之生魂背面而来送物,谓之催药。病家如不能治,不一月即死矣。闻其法不论男妇皆可学。必秘设一坛,以小瓦罐注水,养细虾数枚,或置暗室床下土中,或置远山僻径石下。……放蛊时有能伸一指放者,能戟二指放者,能骈三指四指放者。一二指尚属易治,三指则难治,四指则不易治矣。

如此放养的蛊,或研为药粉,用于毒人;或幻为有形无形之物,前往害人。

在滇南,人们传闻女巫们用土罐子养蛊,炒鸡蛋饭喂它们。传闻她们为了学这邪术,黎明时分便起身出门,爬上高山,选择僻静无人处,朝向东方,当太阳升起,便可学到那摄人心魂的邪术。她们把一根红绿线、一条毛毛虫用红布包起藏在墙洞里,或埋在地下,害人时则放出去。会放还要会收,只放不收,会把人害死,引起的纠纷太大,只收不放,反会害自家眼瞎娃娃死。要藏精怪时又需时时用大红公鸡祭献,否则法术不灵,毛毛虫还会害自己。

20世纪初,一位学者“因厚赠巫师”,获悉一些“造蛊之法”:

民国五年(1916)夏天假期,我因避暑至龙溪、南汉两界之深山旅行。有供服役之潘姓者,数日间,猝血不华色,肌肉消瘦。山中人谓蛊毒。果如《西溪丛话》所言,嚼豆不腥。急延一巫师治之,数日而愈。我因厚赠巫师,其乃言造蛊之法。巫言只知其一种,法以古历五月五日午时,随意取一生毒虫,放于瓦制小香炉内,以辰砂醮笔,画符于黄纸上,将炉密封,不令透风。乘人不觉,埋于十字路口。至四十九日之后,密挖视之,若封符破,则术不灵;若封符如故,则密取归,置卧床下,晨夕以清茶馨香供奉。取香灰少许,置过客饮料或食品之中(造此蛊者,皆开旅馆之人)。客受其毒,久必病发身死,其魂则依于施术者之家。能使施术者心灵中,预知求利之法。但未施术之先,当自承结果于‘孤’、‘贫’、‘夭’三者,必居其一,其术乃验。知其法者,亦不敢妄用云云。其言是否可信,无从悬决;且其符不肯示人,亦无实物可以根据。

在现实生活中,蛊的制作是真还是假,至今还很难说得清。

端午节,人类学家的巫蛊传说
正在野外举行“送鬼仪式”的普米族“韩归”。云南宁蒗,1992,笔者摄

我调查过普米、纳西、白、傣、怒、汉、彝、傈僳等民族,许多人都知道“蛊”是怎样制作出来的,且说得头头是道。但一问:“亲眼见过没有?”却又全部摇头,而且责难地反问:“做这东西,能让你看么?”话虽如此,在巫蛊传说流行最盛的湘西地区,我竟然见过制蛊的坛子。坛子有盖,用符咒封住,置于阴暗的地方。坛子上方墙壁有文字说明:“放蛊即蛊毒,是女子的原始防范本领。它分为情蛊、怕蛊、恨蛊,历来传女不传子,以惩治拈花惹草的男人。”这是放在旅游景点的展览品,当然不能确认其是来自蛊事现场,还是根据传言仿制的。

宁蒗县某普米村寨外的一个小山坡上,刚刚举行完送鬼仪式的一位普米族“韩归”(巫师),对我这样解说“蛊”的制作:

端午节那天,想养蛊的人上山捉来七十二种动物;蛇、青 蛙、马蜂、蝎子和各种爬虫,用大坛子装起藏好,让它们互相捕食,直到剩下最后一个,便是“蛊”。剩下蛇就是蛇蛊,剩下马蜂就是马蜂蛊。从此后,这坛子便有了毒。养蛊人只要用手一抹,擦在别人碗边,别人吃了碗里的东西,即中了蛊毒,七天后死亡。据说,傣族过去也要选端午节放蛊,称“放歹”。

为什么要在端午节呢?苗族的例子,大致作了解答:端午节的正午,苗族相传是五毒百虫现身之时(汉族也有此传说),苗妇到高山上去捕捉各种五毒百虫,放在一个小坛内,置于暗处,经年不揭坛盖。坛内的虫互相残杀,直到最后只剩一虫,这虫便是“蛊”。一旦苗妇揭开坛盖,吸入一种难闻的气息,这气息日后便常在苗妇身上作蛊,使她急于放出为快。同时,苗妇等那坛内的虫死了,将那死虫和那虫所遗的粪,取出研成粉末,逢到苗妇身中那股气息造蛊时,便将这种细末放入吃食饮料之中,人若误食,便会中毒,日久不治将死亡。

于端午节捉虫作蛊的风俗,来源甚早,《隋书·地理志》已有详细的记述:

[新安等] 数郡,往往畜蛊,而宜春偏甚。其法以五月五日置百种虫,大者至蛇,小者至虱,合置器中,令自相啖,余一种存者留之,蛇则曰蛇蛊,虱则曰虱蛊,行以杀人。因食入人腹内,食其五脏,死则其产移入[] 蛊之家。三年不杀他人,则畜者自锺其弊。

有趣的是,中国民间对于端午节所取的百虫或百草,无论是蛊是药,不知怎地总有一种近乎迷信的偏爱。端午上山采药(当然包括偷偷摸摸的捕虫者),成为许多民族至今风行不衰的习俗。不能采药者,亦相信这天买的草药比一般的更灵验,许多地方的“端午药市”,即由此而盛。“端午”这日子(农历五月五日),蛊者重它,医者也重之,何也?

据中国传统历法和天人观念,人们认为农历五月五日正午,是太阳一年里在天空最当中的时候,人登高以得正阳之气,百草也因此而有奇异疗效。但阳之盛极自要转阴,乃为天地阴阳运行之理。这是阴阳交接的关键时刻,黑道白道都可以从中找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。正气进则为医,邪气入则为蛊,皆是百虫百草,只看谁来用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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